2008年11月23日 星期日

國內131張清徽師

許進雄的回憶
國內篇(1941-1968)
131張清徽老師
1960年九月開始大學的生活,首先不能漏掉的是一件糗事。南部的師資一向比北部的差,老師的口音經常南腔北調,當學生的無所適從。當時的物資也比較缺乏,老師也不會要求學生購買字典一類的參考書,學校也沒有特別教正確的發音,學生相互之間以閩南語交談,所以從小學以來就沒有把國語學好。尤其是各類的考試只考書面的知識,字義的問題比較受重視,發音有沒有讀對,老師並不很在意,也沒有加以糾正,所以我的普通話很糟糕,只要一開口,音調就出問題,容易斷定我是台灣籍的。當時的國文與英文課都是依聯考的分數分班,但中文系的國文課就由資深的老師來教。第一堂課,張敬(清徽)老師手拿著放榜的名單,第一個就把我叫了起來,要我讀第一課的第一段。我記得是《史記》的某列傳,只短短二、三十個字。我居然唸錯了約有十個字之多。系狀元怎麼會這樣的差!老師的臉色有點難看。在寒假回鄉過年的火車上,一位學長告訴我張老師說『一定是代考的』。後來張老師漸漸了解我有一定的實力,只是讀音太差而已。隨著在中文系的時間越長,張老師越喜歡我,甚至在我被禁止回國的期間,清徽老師還持續與我有所聯絡。所以我特別用心地拓印了一張甲骨拓片送給老師。那是一片很大的甲骨,兩面都有刻辭,涉及一件大事,先在正面刻上卜問的貞辭,然後在背面刻上視兆後的占辭,等到卜問的事情有了結果,就寫上驗辭。因發生的是大事,故又把背面的占辭和驗辭抄寫在正面上。上頭有迄今所知,唯一的占斷錯誤的記載,字跡很大,可作為書法欣賞。大概張老師拿給金祥恆老師看,金老師等不及它的出版,就在《中國文字》三十八期(1970.12),「加拿大多倫多大學安達黎奧博物館所藏一片牛胛骨刻辭考釋」加以介紹。金老師沒有事先向我詢問收藏的情況,報導有些錯誤,所以我在多倫多大學的老師史景成教授也寫了「加拿大安省皇家博物館所藏一片大胛骨的刻辭考釋」,刊在《中國文字》四十六期(1972.12)加以澄清並對內容有所討論。後來我能回國了,每次回來,也都陪老師去聽戲、吃飯。1991年我出版《古事雜談》時老師也替我寫序。見附錄。我出版了十幾本書,老師為我寫序的只有這一本而已,可見我多麼珍惜老師對我的教誨。序裡老師說我為人誠懇,那真的是我對自己期許的目標。

附錄;《古事雜談》張序
自從1988年9月19日開始,中央日報長河版每周星期五刊載一篇約莫2100字精簡有趣的「說古事」專欄,介紹中國古代文化,由我們漢字象形的特徵,具體的解說中國古人生活的一些細節。借著古文字所描繪的靜態和動態的圖像作引子,配合地下發掘的材料、出土的文物,以及典籍的記載,將古代漁獵農耕、起居飲食、衣服住物、天文地理,戰爭祭祀種種名目,有關中華民族的形成發展各情,娓娓道來,甚得讀者的喜愛。可惜這專欄只刊行40多篇就中斷了,大家都感到歉然。直到現在,台灣商務印書館將全部71篇輯印成册,這是出版界一大光彩,也是學術界一大功德。
作者原在台大中文研究所主修甲骨學,出國後,自修有關中國考古及人類學。又因為在加拿大多倫多大學講授中國古代文化,於是由古代文字之介紹,為求了解古人生活之一斑,搜集了各種參考,網羅了許多文物佐證,淺化了專門資材,趣化了乾燥的古事,零篇單文,依題分類,寫了一系列的這些段落,尋源探流,追根揭底,原原本本的引進許多知識,糾正了愚昧的錯謬,看起來輕鬆,讀起來受益,大家都樂於吸收,高興閱覽。
這些篇章都是極見學問之作,但卻放鬆了學者專門的嚴肅、刻板的氣氛。作者為人誠懇,他的文章完全實實在在,毫無誇飾浮泛的詞藻,其求知治學的態度精神,求之今日的浮華世界,是非常稀貴罕見的。
張 敬 1990年剩下於台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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